2)第399章 只影_春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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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黄须汉子招呼了一声,旋即撑开了竹伞。

  “哗——”,油绸伞面乍然铺开,承接着漫天冰雨,击破了这里荒凉与寂静。

  黄须汉子却像没听见,两眼半开半阖,似是盹着了。

  这简慢的态度,并未令徐玠生出不满。

  他再度恭敬弯腰,行了一礼,方转身跨进了庙门。

  这破庙占地颇广,总共分作三进,虽梁檐坍塌、墙垣倾颓,然那廊顶残留的彩画、布满苔痕的条石台矶,却无不昭示着它当年的繁盛。

  徐玠熟门熟路地穿廊绕径,不消多时,便站在了二进院的放生池畔。

  池中自是早没了那些活物,山石子亦被人搬空了,原本干涸的池底,因了这连天的阴雨,倒是汪了浅浅的一层水。

  他立在池边,低头打量着那一池浑水。

  雨点和着冰珠落入池中,水面轻圆离合,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。

  良久后,徐玠抬起手,向衣襟上掸了掸。

  “你来了。”

  他道。

  突兀的语声,一如那晃动的池水中陡然多出的那道人影。

  雨笠、蓑衣、麻布行缠。

  那身影似是自冰雨中凝结而成的,灰朴朴、虚飘飘,纵使与徐玠隔水相对、近在咫尺,亦仿佛随时会化散在那无边无际的风雨中。

  “我以为你不会来了。”这突然现身的男子,徐玠却并不得觉意外,说话时面上还含着笑。

  蓑衣男子没说话,只略略抬头。

  徐玠这才发现,对方大半张脸都被灰布蒙着,只露出了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。

  此刻,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徐玠的身后。

  “那一位不进来么?”蓑衣男子答非所问地道。

  嘶哑的语声,如枯枝刮擦着铁器,格外让人不适。

  徐玠却是一脸地漫不经心,回首看了看,复又转过头,两手一摊作无奈状:“人家又不听我的。”

  蓑衣男子不说话了,身体却绷得笔直。

  他二人所言,自是那黄须汉子。

  看得出,蓑衣男子对其人颇为忌惮。

  “还是说说你罢。”徐玠转开了话题,抬手摸了摸下巴,饶有兴致地盯着蓑衣男子:“我说,你是老几来着?”

  半带玩笑的一问,并未得来对方的回应。

  他也不虞这话中透出的信息,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笑起来:“罢了,不为难你。我换个问题。”

  他放下手,清幽的凤眸专注地凝在蓑衣男子的身上:“你既然来我,我是不是可以认为,你应下了?”

  蓑衣男子依旧沉默着。

  就在徐玠以为他仍旧不肯作答时,耳畔便划过了一道低语。

  “是。”

  只有一个字。

  且显然不是徐玠说的。

  更不可能是门外的黄须汉子说的。

  徐玠笑起来。

  “很好。”他瞬也不瞬地目注蓑衣男子,眸光陡然变得锐利,问道:

  “理由呢?”

  沉沉语声,几被风雨淹没。

  蓑衣男子标枪般地挺立着,半晌后,方才吐出一句话:“我不想一辈子当影子。”

  他顿了顿,似是在聚集力量,很快又道:“我想活得像个人。”

  话音未落,他蓦地探手入怀,迅速取出一物,掷入水中。

  “扑嗵”,浅池炸起水花,搅碎了那道人影。

  “投名状。”

  蓑衣男子说出了最后三个字。

  当晃动的水面归于平静,徐玠眼前已再人影,唯寒雨满天。

  他笑了笑,上前几步,拾起了池中之物。

  那是一个牛皮缝制的小袋子,袋口封着厚厚的火漆。

  “还挺周全。”他掂了掂牛皮袋儿,唇角犹自勾着,眸色却是冰寒。

  北风呼啸而来,那一层浅水时而破碎、时而聚拢,总也没个定处。

  徐玠孤立于池畔,凝望着水中变幻的倒影,久久不曾离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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